林语堂
林语堂(1895年10月10日—1976年3月26日),中国福建省龙溪(现为漳州市平和)县坂仔村人,原名和乐,后改玉堂,又改语堂。曾任任北京大学教授和英文系主任。1924年后为《语丝》主要撰稿人之一。1926年出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务长,同年到厦门大学任文学院长。1927年到武汉任中华民国外交部秘书。著有《吾国与吾民》、《京华烟云》、《生活的艺术》等书。
名言警句
编辑自述
编辑- 人类社会和人类本性的不完善,正是我感到人生的兴奋。我之生而为人,使我铭感喜悦而引以为荣。我虽对于实质的宇宙发生兴奋,但我对于人,对于人的爱和恨,对于人的高贵的成功和可笑的失败,也感到同样的兴趣。我对于人发生兴趣,因为他的爱和恨的方式,以及一般的行为,都是非常耐人寻味的。那就是说,我对于人根本表示同情,这也是很自然的。因为我是他的同类。[1]
- 我本龙溪村家子,环山接天号东湖;十尖石起时入梦,为学养性全在兹。[2]
- 生长在高山,怎能看得起城市中之高楼大厦?如纽约的摩天楼,说他‘摩天’,才是不知天高地厚,哪里配得上?我的人生观,就是基于这一幅山水。[3]
- 我在圣约翰大学的收获之一,是发展饱满的胸脯;如果我进入公立的学校,就不可能了。[4]
- 至今我仍然相信我将来最大的贡献还是在机械的发明一方面。……我仍然相信我将来发明最精最善的汉文打字机,其他满腹的计划和意见以及发明其他的东西可不用说了。如果等我到了五十岁那一年,那时我从事文学工作的六七年计划完成之后,我忽然投入美国麻省工学院里当学生,也不足为奇。[5]
- 当在我北平时,身为大学教授,对于时事政治,常常信口批评,因此我被人视为那‘异端之家’(北大)一个激烈分子。[5]
- 假定我能积一点钱,我要跑到太平洋之南的岛上,或是钻入非洲山林中。假使富春楼老六之辈,仍然不能消此浩劫,而欧洲文明全部焚灭了,那时我居在非洲深林的树上,可以拍胸说:“上帝啊!至少我是诚实的。”[6]
- 我的肚子里,除了橡皮以外,什么也能消化掉。
- 文章可幽默,作事须认真[7]
- 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国的乡村,屋子安装有美国的水电煤气等管子,有个中国厨子,有个日本太太,再有个法国的情妇。[8]
- 我觉得自己很福气,能活到这一把岁数。和我同一代的许多杰出人物都已作古。无论一般人的说法如何,能活到八九十岁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胡适、梅贻琦、蒋梦麟和顾孟余都去世了。斯大林、希特勒、丘吉尔和戴高乐亦然。那又怎样呢?我只能尽量保养,让自己至少再活十年。生命,这个宝贵的生命太美了,我们恨不得长生不老,但是冷静地说,我们的生活就像风中的残烛,随时可以熄灭。生死造成平等,贫富贵贱都没有差别。
- 宅中有园,园中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树;树上见天,天上有月;不亦快哉。
论幽默
编辑- 没有幽默滋润的国民,其文化必日趋虚伪,生活必日趋欺诈,思想必日趋迂腐,文学必日趋干枯,而人的心灵必日趋顽固。[9]
- 派遣五六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幽默家,去参加一个国际会议,给予他们全权代表的权力,那么世界便有救了。[10]
- 有意见始有学问,有学问始有文章,学文必先自解脱性灵参悟道理始。故提倡幽默,必先提倡解脱性灵,盖欲由性灵之解脱,由道理之参透,而求得幽默也。今人言思想自由,儒道释传统皆已打倒,而思想之不自由如故也。思想真自由,则不苟同,不苟同,国中岂能无幽默家乎?思想真自由,文章必放异彩,放异彩,又岂能无幽默乎?[11]
- 因谓幽默是温厚的,超脱而同时加入悲天悯人之念,就是西洋之所谓幽默,机警犀利之讽刺,西文谓之“郁剃”(wit)。反是孔子个人温而厉,恭而安,无适,无必,无可无不可。近于真正幽默态度。[12]
论人生与生活
编辑- 在灰烬里拾到一颗小珍珠,是比在珠宝店橱窗内看见一粒大珍珠更为快乐。[10]
- 一个人彻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痛苦的深度。[13]
- 回忆过去,憧憬未来都很容易,而能够懂得把握现在,并得到领悟与力量那就难了。[13]
- ……如果我们在世界里有了知识而不能了解,有了批评而不能欣赏,有了美而没有爱,有了真理而缺少热情,有了公义而缺乏慈悲,有了礼貌而一无温暖的心,这种世界将成为一个多么可怜的世界啊![10]
- 我们的国运正处在多事之秋﹐无论国家和个人的生命,都会达到一种弥漫着初秋精神的时期,翠绿夹着黄褐,悲哀夹着欢乐,希望夹着追忆。到了生命的这个时期,春日的纯真已成追忆, 夏日的繁茂余音袅袅,我们瞻望生命,问题已不在于如何成长,而在于如何真诚度日,不在于拼命奋门,而在于享受仅余的宝贵光阴,不在于如何浪费体力,而在于如何保存实力,准备过冬。自觉已到达某一境地,安下心来,找到自己追求的目标。也自觉有一些成就,比起往日的辉煌虽然显得微不足道,却值得珍惜,宛如一座失去夏日光彩的秋林,仍然保有耐寒的韧力。[13]
- 科学无非是对于生命的好奇心,宗教是对于生命的崇敬心,文学是对于生命的叹赏,艺术是对于生命的欣赏;根据个人对于宇宙之了解所生的对于人生之态度,是为哲学。[14]
- 一个人在世上,对学问的看法是这样的:幼时认为什么都不懂,大学时自认为什么都懂,毕业后才知道什么都不懂,到晚年才觉悟一切都不懂。[15]
- 我向来认为生命的目的是要真正享受人生,我们知道终必一死,终于会像烛光一样熄灭是非常好的事。这使我们冷静,而又有点忧郁;不少人并因之使生命富于诗意。但最重要的是,我们虽然知道生命有限,仍能决心明智地诚实地生活。[16]
- 我们如若得到一个能真正谈天的朋友,则其愉快,实不下于读一本名著。
- 赤足是天所赋与的,革履是人工的,人工何以与造物媲美?赤足之快活灵便,童年时快乐自由,大家忘记了吧!步伐轻快,跳跃自如,怎样好的轻软皮鞋都办不到,比不上。至于无声无臭,便不必说。[17]
- 凡是动物便有这么一个叫做肚子的无底洞。这无底洞曾影响了我们整个的文明。[18]
- 人生必有痴,必有偏好癖嗜。
- 我们死后,功过将留存世间,无论毁誉,我们都听不到了。
- “太上忘情”虽然好,最妙还是“未能忘情”,最合人生。太上忘情,高是高了,人生就未免乏味。[13]
- 一个哭笑无常的人,会被人视为傻瓜,性情乖错的家伙,或者是幼稚的白痴。虽则如此,一个人难道不该有受到深深感动而流泪的时候?[19]
- 生活不外是吃饭,睡觉,和朋友们相会,作别,团聚和送别会,泪和笑,两星期剪一次头发,在一盆花上浇水,看邻人由屋顶上跌下去;用一种学术上的隐语,把人生简单现象的观念加以装饰,乃是大学教授掩饰极端空虚的思想或极端含糊的思想的一个诡计。因此,哲学变成一种使我们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的学术。哲学家所完成的功绩就是:他们讲得越多,我们越觉糊涂。[20]
- 人们很少知道躺在床上的艺术的重要,这很奇怪;据我看来,世界上最重要的发现,无论在科学方面或哲学方面,十分之九是科学家或哲学家,在凌晨两点钟或五点钟盘身躺在床上时所领悟到的。[20]
- 我相信人生一种最大的乐趣是卷起腿卧在床上。为达到最高度的审美乐趣和智力水准起见,手臂的位置也须讲究。我相信最佳的姿势不是全身躺直在床上,而是用软绵绵的大枕头垫高,使身体与床铺成三十角度,而把一手或两手放在头后。在这种姿势之下,诗人写得出不朽的诗歌,哲学家可以想出惊天动地的思想,科学家可以完成划时代的发现。[20]
- 除了智识之外,我们必须保留而永勿失去人生的趣味,人生的崇拜,对人生的奇妙之思,并对人生应取的适当而合理的态度。人生的趣味必须纯洁不污,人生的拜崇必须真正谦卑,对人生的奇妙之思必须充分活泼,而对人生所取的态度必须合调与合理。[21]
- 不装腔作势,不拾唾余,不炫鸿博,不示诡秘,抒我一己见,畅所欲言,遂之成书。读者与我同调而好之亦好,所见不同而訾义之亦好,我亦无可如何也。[22]
- 我想应该还是回复孔孟面目,记取“老者安之,少者怀之”的圣门真训。有学问而没有感悟,有交谊而没有了解。有父母妻子而没有温情,有礼义而没有仁者的存心,是人生一件极可悲的事情。这种人非之无举,刺之无刺,过吾门而不入,吾无憾焉。[23]
- 随遇而安无不可,人间到处有花香。[24]
论政治与社会
编辑- 如果在一个国家之中有份自由的刊物或议会,让人们能够自由发表意见,学生运动就绝对不会有什么重要性。[13]
- 中国就是有这么一群人,为了几个卢布,不惜出卖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在报纸上疯狂叫卖自己的汉奸言论,武装保卫苏联,支持外蒙人民自己当家做主,在动物世界里找这样的动物几乎不可能.[25]
- 【土匪颂】一人不敢说我们要说的话,不敢维持我们良心上要维持的主张,这边告诉人家我是学者,那边告诉人家我是学者,自己无贯彻坚强主张,倚门卖笑,双方讨好,不必说真理招呼不来,真理有知,亦早已因一见学者脸孔而退避三舍矣。[26]
- 【蒋介石亦《论语》派中人】在这年头,大家高谈主义,大而无当,什么社会民生,国家主义,鲍希微基,马革里分,唱入云际,不成功则已,成功只成一些同志升官发财的招牌而已。[27]
- 假如世界真要避免战争的话,最好各国政府都行一种制度:每隔十年募集二十岁到四十五岁的人,送他们到欧洲大陆去做一次旅行,去参观博览会一类的盛会,现在英国政府正在动用五十万万金镑去重整军备,我想这笔款子尽够送每个英国人民到利维埃拉(Riviera-----法国东南地中海边名胜区)去旅行一次了。他们以为战争的费用是必需的,而旅行是奢侈。我觉得不很同意!旅行是必需的,而战争才是奢侈哩。[10]
- 自杀乃是独裁暴君的唯一出路。[28]
- 我们所需要的,正是喊痛的自由,并非说话的自由。人类所说的话真不少,却很少能喊痛。因为人的语言已经过于纤巧曲折,所以少能直截了当表示我们本能的需要。这也是人与兽的一点不同。譬如猫叫春是非常自由,而很有魄力的。中国的百姓却不然。他痛时只会回家咒骂,而且怕人家听见。[29]
- 我们须明白,百姓自由,官便不自由,官自由,百姓便不自由。百姓言论可以自由,官僚便不能自由封闭报馆,百姓生命可以自由,官僚便不能自由逮捕扣留人民。所以民的自由与官的自由成正面的冲突。民权保障同盟提倡民权必为官僚所讨厌,而且民权保障愈认真,讨厌之程度愈大。[29]
论女性与婚姻
编辑- 一个女子最美丽的时候是在她立在摇篮的面前的时候;最恳切最庄严的时候是在她怀抱婴儿或搀着四五岁小孩行走的时候;最快乐的时候则如我所看见的一幅西洋画像中一般,是在拥抱一个婴儿睡在枕上逗弄的时候。[10]
- 把婚书烧了吧,因为婚书总是离婚时才用得着。[30]
- 婚姻犹如一艘雕刻的船,看你怎样去欣赏它,又怎样去驾驶它。[31]
- 婚姻生活,如度大海,风波是一定有的。婚姻是叫两个个性不同的人去过一种生活。女人的美不是在脸孔上,是在心灵上。等到你失败了,而她还鼓励你,你遭诬陷了,而她还相信你,那时她是真正美的。你看她教养督责儿女,看到她的牺牲、温柔、谅解、操持、忍耐,那时,你要称她为安琪儿,是可以的。[31]
- 女人的理论每被男子斥为浮华、浅薄、重情感、少理智,但是女子的理智思想比男人实在,她们适应环境、当机立断的能力也比我们好。也许她们的主张,常说不出理由来,但是她们的直觉是不会错的。她们说“某人不好”,某人便是不好,你要同她们分辩是无用的,而事实每每证明她们无理由的直觉是对的。[32]
- “感觉”是女人的最高法院。一女人将是非诉于她的“感觉”之前时,明理人就当见机而退。[32]
论读书与教育
编辑- 【读书的艺术】你们读书时,须放开心胸,仰视浮云,无酒且过,有烟更佳。现在课堂上读书连头颈也不许你转动,这还能算为读书的正轨吗?或在暮春之夕,与你们的爱人,携手同行,共到野外读离骚经,或在风雪之夜,靠炉围坐,佳茗一壶,淡巴菰一盒,哲学、经济、诗文、史籍十数本狼籍横陈于沙发之上,然后随意所之,取而读之,这才得了读书的兴味。[33]
- 今日所谈的是自由的看书读书;无论是在校,离校,做教员,做学生,做商人,做政客有闲必读书。这种的读书,所以开茅塞,除鄙见,得新知,增学问,广识见,养性灵。人之初生,都是好学好问,及其长成,受种种的俗见俗闻所蔽,毛孔骨节,如有一层包膜,失了聪明,逐渐顽腐。读书便是将此层蔽塞聪明的包膜剥下。能将此层剥下,才是读书人。并且要时时读书,不然便会鄙吝复萌,顽见俗见生满身上,一人的落伍、迂腐、冬烘,就是不肯时时读书所致。所以读书的意义,是使人较虚心,较通达,不固陋,不偏执。[34]
- 一人在世上,对于学问是这样的:幼时认为什么都不懂,大学时自认为什么都懂,毕业后才知道什么都不懂,中年又以为什么都懂,到晚年才觉悟一切都不懂。[34]
- 读书须有胆识,有眼光,有毅力。胆识二字拆不开,要有识,必敢有自己意见,即使一时与前人不同亦不妨。前人能说得我服,是前人是,前人不能服我,是前人非。[34]
- 【民众教育】读书本不可恶,读书而成一阶级乃可恶。因既成一阶级,乃成高等流氓,鬻圣贤、市仁义,以为仕宦阶梯,然后其所读之书、所作之文,亦皆与民众无与。原来读书不必丧尽良心,而今之丧尽良心者皆读书人,非吾国不识字之平民也。[35]
- 凡人练习文字,必先求得一本心所好读之书,心好其言,则并其文亦无意中得之。苟所言无味,硬着头皮去读,怒目相向而谓能习得其文彩,必无是理。[36]
- 读书人最应头脑清楚,然读书人偏最常上当。[37]
- 我一向认为大学应当像一个森林,猴子应当在里面自由活动,在各种树上随便找各种坚果,在枝干间自由摆动跳跃。凭他的本性,他就知道哪种坚果好吃,那些坚果能够吃。我当时就是享受各式各样的果子的盛宴。[38]
论文艺
编辑- 艺术应该是一种讽刺文学,对我们麻木了的情感、死气沉沉的思想,和不自然的生活下的一种警告。它教我们在矫饰的世界里保持着朴实真挚。[10]
- 我认为一个缺乏正气的作家无论文笔多么灿烂,多么迷人,我们不可能真心仰慕他。[39]
- 文学上不朽的声名要靠作品给读者的乐趣而定,谁能说读者要怎么样才能满意呢?文学和一般写作不同的地方就是它有取悦心灵的音律、感官和风格的魅力。名作能取悦千秋万世的读者,超越一时的文风而留传下去,必定是基于一种所谓“真诚”的特质,就像真宝石能通过一切考验。“文章如精金美玉,”苏东坡写信给谢民师说,……[39]
- 要做作家,最要紧的,是要对人对四周的事物有兴趣,要比别人有更深的感觉和了悟。要不然,谁要听你的话?…我注意到你刚才在电车上,站在车厢后面,雨淋风吹,你那痛快的感受,全表露在你的脸上。你何不把那种感受写下来?那种真的感觉如果能描写出来,就是好文章。[14]
- 我想行字是第一,文字在其次。行如吃饭,文如吃点心,不吃饭是不行的。现代人的毛病是把点心当饭吃,文章非庄重,而行为非常幽默。中国的幽默大家不是苏东坡,不是袁中郎,不是东方朔,而是把一切国家事当儿戏,把官厅当家祠,依违两可,昏昏冥冥,生子生孙,度此一生的人。我主张应当反过来,做人应该规矩一点,而行文不妨放逸些。因为文学像点心,不妨精致一点,技巧一点,做人道理却应该认清。[14]
- 要做作家,就必能整个人对时代起反应。作家和学者不同。学者也会写文章,作家有时候也从事学术研究。但我们在这里祇讨论作家。因为,钻牛角尖的学者的作品,和通书没什么不同,难以看出个人心灵的活动。他所寻求的祇是事实,不掺入个人意见。而作家却全然不同,他个人的情感、爱憎、意见、偏见都会从笔尖溜出。归根到底,一个时代的文学,祇是一群个人,各自对人生和时代发生反应。[14]
- 动荡性本身并不坏,动荡就是活力。我们唯一要问的是,把所有事物打碎解剖之后,又厌弃一切,还会有什么存留呢?现代中国,在五四运动之后,也经历了一个动荡的时代,我所要问的是,经过这四十多年的动荡,究竟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留下呢?[14]
- 要作作家,最要紧的,是要对人对四周的事物有兴趣,要比别人有更深的感觉和了悟。要不然,谁要听你说话?[40]
- 《红楼梦》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一部创作也是想像文学顶峰最高峰。我想应与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同列为世界十大小说之一。
- 【方巾气之研究】今天有人虽写白话,实则在潜意识上中道学之毒甚深,动辄任何小事,必以“救国”、“亡国”挂在头上,于是用国货牙刷也是救国,卖香水也是救国,弄得人家一举一动打一个嚏也不得安闲。[41]
- 怕为时代遗弃而落伍者,先已失去自己,终必随那短短的时代而落伍。[42]
- 既做文人,而不预备成文妓,就只有一道:就是带一点丈夫气,说自己胸中的话,不要取媚于世,这样身份自会高。要有点胆量,独抒己见,不随波逐流,就是文人的身份。所言是真知灼见的话,所见是高人一等之理,所写是优美动人的文,独来独往,存真保诚,有气骨,有识见,有操守,这样的文人是做得的。[43]
- 依我看来文学的功用是在使我们看得人生更其清晰更其正确,更其明了,更其同情。但是人生过于复杂,不能以一种主义去一言以蔽之。认为文学应作政治工具的那种观念,不使脑筋有发展的余地,于是抹杀了文学的价值。[44]
- 宗教如特效药,方有人买。耶教之“呼我名者得救”、“哈利路亚”。佛家之“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吽”皆与特效药广告“三天包愈断根”相同。然文学家亦只须合十口念“普啰呔哩哑”喃喃有辞,便已得救。[45]
- 人生在世,无一事非情,无一事非成。要在诚之一字而已。诚便是真。去伪崇真。做文做人,都是一样。红楼梦佳文,也是一“真”字而已。史湘云醉卧牡丹下,不大体统;晴雯骂麝月磨牙,也欠斯文;然红楼梦之所以为文学,正在此等真处,如见其肺肝然。虚伪的社会不然,上下相率而为伪,说话立言做文章,都是预备做给人家看的,说话给人家听的。于是高谈傥论,辞严义正,篇篇是门面语,句句是得体文章,摇膝吟之,朗诵读之,都是好文章,而与人生之真实何与?谁还有一句衷心之论,肺腑之言,见之笔端?这是思想硬化,文学枯竭,性灵摧残之原因。[46]
论中国国民性与中国文化
编辑- 【黏指民族(Agglutindigitalism)】染指,中饱,分羮,私肥,这是中国民族亘古以来上自王公大臣下至贩夫小卒文武老幼男女贤愚共同擅长的技术。根据这技术之普遍性及易学性,我们几乎可以主观的演绎的断定这染指性已是中国之第二天性了。[47]
- 【脸与法治】中国人的脸,不但可以洗,可以刮,并且可以丢,可以赏,可以争,可以留,有时好像争脸是人生的第一要义,甚至倾家荡产而为之,也不为过。[48]
- 欲探测一个中国人的脾气,其最容易的方法,莫如问他喜欢黛玉还是宝钗,假如他喜欢黛玉,那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假使他赞成宝钗,那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有的欢喜晴雯,那他也许是未来的大作家,有的欢喜史湘云,他应该同样爱好李白的诗。[13]
- 中国民族之特征,在于执中,不在于偏倚,在于近人之常情,不在于玄虚理想。中国民族,颇似女性,脚踏实地,善谋自存,好讲情理,而恶极端理论,凡事只凭天机本能,糊涂了事。[49]
- 惟中国人之聪明,有西方所绝不可及而最足称异者,即以聪明抹杀聪明之聪明。聪明糊涂合一之论,极聪明之论也。仅见之吾国,而未见之西方。此种崇拜糊涂主义,即道家思想,发源于老庄。[50]
- 所以要中国人民变散漫为团结,化消极为积极,必先改此明哲保身的态度,而要改明哲保身的态度,非几句空言所能济事,必改造使人不得不明哲保身的社会环境,就是给中国人民以公道法律的保障,使人人在法律范围以内,可以各开其口,各做其事,各展其才,各行其志,不但扫雪,而且管霜。[51]
- 中国今日举国若狂,或守株狂,或激烈狂,或夸大狂,或忧郁狂 看来看去都不像大国风度,早失了心气和平事理通达的中国文化精神。更可虑的,是失了自信力。[52]
- 如果中国人全都失去了欣赏月亮和夏日清风的能力,那么中国之为国也必将变得更为狭小,粗劣,与物质主义了。[53]
- 中国人的美德是静的美德,主宽主柔,主知足常乐,主和平敦厚;西洋之美德是动的美德,主争主夺,主希望乐观,主进取不懈。中国人主让,外国人主攘。外国人主观前,中国人主观后。[54]
其他
编辑- 我最喜欢东坡咏黄州快哉亭“一点浩然气,快哉千里风”之句。不知何故。我想这两句话,很能曲尽中山先生的气魄,及其一生之所为。[55]
- 我喜欢春天,但是它太年轻;我喜欢夏天,可是它太骄傲。所以我最喜欢的还是秋天,因为秋天树叶刚呈嫩黄,色调比较柔和,色彩比较丰富,又染有一丝的忧愁和不祥之兆。它金黄的多彩所要说的不是春天的纯真,也不是夏天的威猛,而是老成的持重和慈祥的智慧。它知道生命的有限所以知足,因它既知道生命的有限,又阅历甚丰,从而绘成了无与伦比的缤纷:绿色象征生命和力量,橙色象征称心的满足,而紫色象征顺从和死亡。月亮照耀着它,反映着月光,树梢显得苍白,然而当落日抚着它,余辉照亮着树梢,它仍然可以嫣然欢笑。清晨的山风吹过,瑟缩的叶子愉快地飞舞到地面。你不知道落叶的歌是欢笑的歌唱,还是诀别的哀吟。因为这就是初秋的精神,就是平静﹑智慧与成熟的精神,能够以微笑面对悲哀,能够赞赏那使人清醒的冷风 – 这就是秋之精神。[13]
- 演说要像迷你裙,愈短愈好。[56]
- 金钱藏在我们自己的口袋里,而不去帮助别人,那钱又有什么用处呢?金钱必须要用得有价值,又能帮助人。[57]
- 我来台湾,不期然而然听见乡音,自是快活。电影戏院,女招待不期然而说出闽南话。坐既定,隔座观客,又不期然说吾闽土音。既出院,两三位女子,打扮的是西装白衣红裙,在街中走路,又不期然而然,听她们用闽南话互相揶揄,这又是何世修来的福分。[58]
一、不反革命。
二、不评论我们看不起的人,但我们所爱护的人要尽量批评(如我们的祖国、现代武人、有希望的作家,及非绝对无望的革命家)。
三、不破口骂人(要谑而不虐,尊国贼为父固不可,名之王八蛋也不必)。
四、不拿别人的钱,不说他人的话(不为任何一方作有津贴的宣传,但可作义务的宣传,甚至反宣传)。
五、不附庸风雅,更不附庸权贵(绝不捧旧剧明星、电影明星、交际明星、文艺明星、政治明星,及其他任何明星)。
六、不互相标榜,反对肉麻主义(避免一切如“学者”、“诗人”、“我的朋友胡适之”等口调)。
七、不做痰迷诗,不登香艳词。
八、不主张公道,只谈老实的私见。
九、不戒癖好(如吸烟、啜茗、看梅、读书等)。并不劝人戒烟。
十、不说自己的文章不好。
- 我不请人题字。
- 我始终背不来总理遗嘱,在三分钟静默的时候也制不住东想西想。我从没有休过自己的老婆,而且完全够不上做一个领袖教育。我始终不做官,穿了洋装去呈献土产,我也从未坐了新式汽车到运动会中提倡体育。
- 我也不把干这些蠢事的人们当作一回事。
- 我憎恶强力,从不骑墙,也不翻斤斗,无论是身体的、精神的或政治的,我连看风头也不会。
- 我始终没有写过一行讨好权贵或博得他们欢心的文字,我也不能发一张迎合要人心理的宣言。
- 我从未说过一句讨好人的话:我连这个意思也没有。
- 我不今天说月亮是方的,一个礼拜之后又说他是圆的,因为我的记性很不错。
- 我从不调戏少女,所以也并不把她们看作“祸水”;我也不赞成长脚将军张宗昌的意见,主张禁止少女进公园,藉以“保全私德”。
- 我从未不劳而获而拿过人家一个钱。
- 我始终喜欢革命,但不喜欢革命家。
- 我从不泰然自满;我在镜子里照自己的脸时,不能不有一种逐渐而来的惭愧。
- 我从未打过或骂过我的仆人,叫他们把我当作一个大好老。我的仆人也不会称赞我会赚大钱:他们对于我的钱的来源总是知道的。
- 我不爱我仆人的堂而皇之的敲诈,因为我不给他们有这一种实在的感觉,以为向我敲诈,便正是“以人之道,还冶其人”。
- 我从不把关于我自己的文章送到报馆里去,也不叫我的书记代我做这种事。
- 我从不印了些好看的放大照片,把它们分给我的儿子们叫他们去挂在客堂里。
- 我从不假装喜欢那些不喜欢我的人。我从不临阵脱逃、装腔骗人。
- 我极不喜欢那些小政客,我绝不能加入我有点关系的任何团体中去同他们争吵,我对他们总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因为我讨厌他们的那副嘴脸。
- 我谈论我国的政治,绝不冷漠、无关及使乖巧,我也从不装饱学,道他人之短,以及自夸自大。
- 我从不拍拍人家的肩膀装出慈善家的神气,以及在扶轮社中受选举。我喜欢扶轮社,也正如我喜欢青年会一样。
- 我从来没有救济过什么城市里少女或乡下姑娘。
- 我觉得我差不多是一个不比大家差的好人。如果上帝能爱我,像我的母亲爱我的一半,那么他一定不会把我送入地狱的。如果我不上天堂,那么世界一定是该灭亡了。
一、华氏表九十五度,赤膊赤脚,关起门来,学顾千里裸体读经,不亦快哉!
二、初回祖国,赁居山上,听见隔壁妇人以不干不净的闽南语骂小孩,北方人不懂,我却懂。不亦快哉!
三、到电影院坐下,听见隔壁女郎说起乡音,如回故乡。不亦快哉!
四、无意中伤及思凡的尼姑。看见一群和尚起来替尼姑打抱不平,声泪俱下。不亦快哉!
五、黄昏时候,工作完,饭罢,既吃西瓜,一人坐在阳台上独自乘凉,口衔烟斗,若吃烟,若不吃烟。看前山慢慢沉入夜色的朦胧里,下面天母灯光闪烁,清风徐来,若有所思,若无所思。不亦快哉!
六、赴酒席,座上都是贵要,冷气机不灵,大家热昏昏受罪,却都彬彬有礼,不敢随便。忽闻主人呼宽衣。我问领带呢?主人说不必拘礼,如蒙大赦。不亦快哉!
七、看电视儿童合唱。见一小孩特别起劲,张口大唱,又伸手挖鼻子,逍遥自在。不亦快哉!
八、听男人唱歌,声音慑气发自腹膜,喉咙放松,自然嘹亮。不亦快哉!
九、某明星打武侠,眉宇嘴角,自有一番英雌气象,与众不同。不亦快哉!
十、看小孩吃西瓜,或水蜜桃,瓜汁桃汁入喉咙兀兀作响,口水直流胸前,想人生至乐,莫过于此,不亦快哉!
十一、什么青果合作社办事人送金碗、金杯以为二十年纪念,目无法纪,黑幕重重。忽然间跑出一批青年,未经世事,却是学过法律,依法搜查证据,提出检举。把这些城狐社鼠抓将官里去,依法惩办。不亦快哉!
十二、冒充和尚,不守清规,奸杀女子,闻已处死。不亦快哉!
十三、看人家想攻击白话文学,又不懂白话文学;想提倡文言,又不懂文言。不亦快哉!
十四、读书为考试,考试为升学,升学为留美。教育当事人,也像煞有介事办联考,阵容严整,浩浩荡荡而来,并以分数派定科系,以为这是办教育。总统文告,提醒教育目标不在升学考试,而在启发儿童的心智及思想力。不亦快哉!
十五、报载中华棒球队,三战三捷,取得世界儿童棒球王座,使我跳了又叫,叫了又跳。不亦快哉!
十六、我们的纪政创造世界运动百米纪录。不亦快哉!
十七、八十老翁何应钦上将提倡已经通用的俗字,使未老先衰的前清遗少面有愧色。不亦快哉!
十八、时代进步,见人出殡用留声唱片代和尚诵经。不亦快哉!
十九、大姑娘短裤,小闺女跳高栏,使老学究掩面遮眼,口里呼“啧啧!者者!”。不亦快哉!
二十、能作文的人,少可与谈。可与谈的人,做起文章又是一副道学面孔,排八字脚说话。倘遇可与谈者,写起文章,也如与密友相逢,促膝谈心,如行云流水道来。不亦快哉!
廿一、早餐一面喝咖啡,一面看“中副”文寿的方块文字,或翻开新生报,见转载“艾子后语”,好像咖啡杯多放一块糖。不亦快哉!
廿二、台北新开往北投超速公路,履险如夷,自圆环至北投十八分钟可以到达。不亦快哉!
廿三、家中闲时不能不看电视,看电视,不得不听广告,倘能看电视而不听广告。不亦快哉!
廿四、宅中有园,园中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树,树上见天,天中有月。不亦快哉!
相关人士语录
编辑小说人物的名言
编辑- 自传小说《赖柏英》的男主角“杏乐”,向舅舅的妾茱娜解释自己的“高地人生观”(“”的内容是林语堂写的)的时候说:“换一个说法。假如你生在高山上。你用高山来衡量一切。你看到一栋摩天楼,就在心里拿它和你以前见过的山峰来比高,当然摩天楼就显得荒谬、渺小了。你懂我的意思了吧?生活中的一切也是如此。人啦、事业啦、政治啦、钞票啦都一样。”
参考文献
编辑- ↑ 民国28年《纽约国家》杂志,刊载在民国28年7月16日《宇宙风》第一○一期
- ↑ 林语堂《四十自叙》
- ↑ 林语堂《回忆童年》
- ↑ 林语堂《从异教徒到基督教徒》
- ↑ 5.0 5.1 林语堂《自传》
- ↑ 林语堂《让娘儿们干一下吧!》,刊载在1933年8月18日《申报‧自由谈》。
- ↑ 林语堂的生活信条
- ↑ 1961年林语堂在巴西一个集会上的一段发言
- ↑ 《一夕话》
- ↑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生活的艺术》
- ↑ 民国22年11月1日《论语》第廿八期
- ↑ 民国23年1月16日《论语》第卅三期
- ↑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吾国与吾民》
- ↑ 14.0 14.1 14.2 14.3 14.4 《林语堂传》林太乙著
- ↑ 《林语堂传》林太乙著,言出自对某校毕业典礼之演讲,说时已年过七旬
- ↑ 林太乙与父亲谈到,人生既然这么短暂,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林语堂的回复
- ↑ 林语堂《论赤足之美》
- ↑ 林语堂《论肚子》
- ↑ 民国25年2月1日《宇宙风》第十期
- ↑ 20.0 20.1 20.2 民国25年1月16日《宇宙风》第九期
- ↑ 民国28年《纽约国家》杂志,刊载在民国28年7月16日《宇宙风》第一○一期
- ↑ 民国44年重版《生活的艺术》序
- ↑ 民国56年1月16日《无所不谈》
- ↑ 《京华烟云》
- ↑ 1937年发表于《申江新报》《一夕话》
- ↑ 民国15年1月10日《莽原》半月刊创刊号。
- ↑ 民国21年10月1日《论语》第二期。
- ↑ 1939年5月9日第17届国际笔会大会,林语堂在“希特勒与魏忠贤”演讲会上的一段激动言词。
- ↑ 29.0 29.1 民国22年3月16日《论语》第十三期
- ↑ 林语堂在婚后对妻子廖翠凤所说的一句名言
- ↑ 31.0 31.1 林如斯等人《吾家》
- ↑ 32.0 32.1 民国22年7月16日《论语》第二十一期。
- ↑ 民国19年10月26日圣约翰大学演讲稿,刊载在民国20年2月1日《中学生》第十二期。
- ↑ 34.0 34.1 34.2 民国21年12月8日复旦大学演讲稿,刊载在民国22年7月15日《申报月刊》
- ↑ 民国23年6月16日《论语》第十九期
- ↑ 民国24年9月16日《宇宙风》第一期
- ↑ 民国25年《披荆棘》
- ↑ 林语堂《八十自叙》
- ↑ 39.0 39.1 《苏东坡传》
- ↑ 林语堂对女儿们的一段教诲
- ↑ 民国23年《披荆集》
- ↑ 民国23年7月20日《人间世》第八期
- ↑ 民国24年1月16日《论语》第五十七期
- ↑ 民国24年11月1日《论语》第七十五期
- ↑ 民国24年12月1日《宇宙风》第六期
- ↑ 民国57年10月14日《无所不谈》
- ↑ 民国21年11月16日《论语》第五期。
- ↑ 民国21年12月6日《论语》第七期。
- ↑ 民国21年牛津大学和平会演讲稿,刊载在民国22年7月15日《申报》月刊
- ↑ 民国23年6月20日《人间世》第六期
- ↑ 民国24年7月20日《人间世》第卅二期
- ↑ 民国25年9月16日《人间世》第二十五期
- ↑ 民国25年2月13日《中国评论》
- ↑ 民国57年8月25日教育部文化局“中华文化之特质”学术演讲稿,刊载在民国57年8月26日《无所不谈》
- ↑ 民国54年11月12日《无所不谈》
- ↑ (Copied From Winston Churchill:"A good speech should be like a woman's skirt: long enough to cover the subject and short enough to create interest"
- ↑ 林语堂的家训之一
- ↑ 林语堂《论乡情》
- ↑ 刊载在民国21年的《论语》,作者应该是林语堂。
- ↑ 民国22年12月16日《论语》第卅一期
- ↑ 民国58年9月1日《无所不谈》